下午五点,夕阳西下的时候。
江停准时拿起桌面上的马克杯装着一盆小花按掐着点准备出门遛花。
从他想到遛花的那一天开始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礼拜,他也失业了三个多礼拜,除了每周四、五被 P大请去当客座教授之外,上司再也没给他打过电话。他走出分配的公寓,端着自己的马克杯小花,开始绕着小区的几个人造池塘开始散步。
他之前的那个搭档在出任务的时候由于误判而被废弃楼道内的横梁砸断了腿,现在躺在那个两居室的小公寓成天叫唤着要出外勤,江停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他“伤筋动骨一百天”,然后关门,退回自己同层但相隔甚远的公寓。
没有新工作的第四个礼拜,江停把浴室的灯打开,把热水打开,浴室里就雾气腾腾透出光亮,像一个神迹显现。
然后江停在隔着一个房间的客厅里上网,刷帖子,刷论坛,假装自己正在等一个人洗完澡,出来陪他温存,但其实水是江停自己开的,浴室里没人。
然后隔壁解行大手大脚像往常一样意思意思敲了门,还没等江停回应就进来直冲厨房来借酱油,他很吃惊的看着浴室。
你带了人回来吗?
江停只道自己应该诚实,但真相太可悲了,于是他说是的,我带了人回来。
解行耸了耸肩,笑道,江教授没工作的时候生活这么丰富啊,真看不出来呀,那就不打扰你了。神色隐秘的一笑,脚底抹油地钻出了江停的公寓。
但其实浴室里没有人,水是他自己开的,过了一会,江停觉得这样很浪费,就把水关了。回到自己的房间睡着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自己曾经在 P大见到的那个半夜潜入学校礼堂在舞台上唱歌,因为害怕歌声停止后的死寂而不得不继续唱下去的男孩。
桌上的手机震了震,弹出几条微信新消息。备注:严峫
前几日,日暮里,江停结束一天的课程从学校南门出去,晚饭打算去麦当劳随便吃点。红灯,零星几个路人在路旁等待着,一时百无聊赖。
正值晚高峰,车水马龙,噪声嘈杂,等待的时间宛如影子被夕阳无限拉长。这件事回想起来有些后怕,噪声充斥的环境对于很多门类的武人,是大忌。
四处环顾,这才注意到,就在左边站着个高挑的小伙,25岁上下,身高直逼,像根电线杆一样杵在旁边,压迫感直直逼向身边的人。
未免冒犯,江停悄悄打量。砰,他撑起伞来,声音宛如与之相称的健壮心跳。
——这柄伞,恐怕有三十斤。
那人定是感受到了江停的目光,偏头乜了一眼,微微颦眉后弯了下眼,随即往边上让了让急匆匆的行人,抬手转腕,悄无声息地将江停拢进自己伞下。
每个门类的武人都有些有趣的条件反射,比方说江停现在的双手已经习惯性地插进袖口——但没人知道这个动作,和他们这些大帮派不一样。
对方开口:“帅哥,吃饭没有,我请客。”
绿灯,人们开始行走。一些平常人,和混迹在平常人中还没有被发现的人。夕阳把影子拖得很长,人影翩跹,仿佛墓碑般立在自己瘦削的影子上。
江停有些恍惚,跟着头顶正在移动的伞,迈出了第一步。
撑着伞的人抬头看着路:“我叫严峫。”
车水马龙,噪声嘈杂。倘若不是身后及右侧共计三人过大的反应,江停恐怕会生生忽略掉这个声音。那三人几乎同时的侧头,下意识的挪动一只脚,哪怕一厘米——
“别回头。” 严峫说
伞门的覆灭是百年前的事情,经几代人下来,已经鲜少有人知道这个东西曾经存在过。
相传,其伞可作万般兵器所向披靡,亦可作清风流水卸劲拆招。其门人只设女眷,招式操练起来宛如花树招摇,令人流连忘返。当然,只是相传,毕竟身边这人可是不折不扣的男性,如果这都能看错,江停只能自戳双目。
和一些门派的销声匿迹不同,这位严峫背负着的是早已经脱离故事而独立存在的世仇。本应置于遗忘之地的仇恨,却在这本应留给平淡生活的时光里得到响应——这三人,恐怕是杀手。
四个人背负起整段本可以被尘封为传奇的旧事开始平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