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江停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微信的白色语音框里传出来。
严峫担心他是生病了,于是问起他的身体状况,他却一直推说没事。最后我都有点急了。我说你都能在身体不好的时候找我聊天了,就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么?我当时有点慌了,你要是有事我可以过去带你去医院!
过了大概30秒,他发回一条简短的文字,
“我在听着你的声音自慰。”
可能核弹爆炸无非也就是这样了,严峫脑内瞬间升起一朵蘑菇云,想都没多想就冲出门打了辆车,去砸江停宿舍的那扇有点老旧的金属门。
直到他下了车,心情经过了十分钟的冷静,他想起秦川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严峫开始怀疑江停会不会也在逗他,就像是猫玩弄掌心的老鼠。
严峫的手机又震动两下,传来一句话
“门没锁。”
于是他旋开门把手看着江停,对方坐在窗口的沙发上,面前是一套茶海,手边的马克杯里养着娇嫩的小花。一不留神的蔫蔫的样子,缓缓归还予自己,让出表面的尾声,都是美妙的。应该和那些高峰一样,整体被欣赏。
东方的「虚」,英文很难完全对应。不完全是空,不太是无效的,弱的。
它更像烟,微弱、弥漫而扩张、维持的存在。
他啊,不仅因为意气锋锐中,有文弱纤脆的底色,而特别有反差层次感。都可以理解为一人,意中有意的珍贵,逆趋势的难得。(这种丰满度,男性需要一定年纪才会有,甚至永远不会有。)
不仅有非常难得的,凌厉而颓废的美。
他,还很符合艺术实相相对的虚,以及东方文化的虚。这在国内艺人中也绝无仅有。
所以,
风云,烟尘,聚拢收缩,恣意伸展,无言散去,就是非常出色的,生命力的真实呈现。
“你从哪里来。”
“我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回答我要到哪里去?”
这是一座没有人烟的千年空山,嗯,至少外界的人都这么认为。
此山名曰有名,相传是西汉年间东方朔亲自为之命的名,取义于“山居仙灵,天下有名”。
有名山中有一座十分古老的建筑,似寺非寺,似观非观。
山前有门,却从不上闩。因门上有一匾额,上书“翊龙台”三字,所以,就暂且将之作为这座建筑的名字吧。
山无云处深山之中,故多年来无人来此,而门内究竟是何光景,亦是无人知晓。
据传,有名山之中奇珍异兽颇多,名花奇草更是数不胜数。大概是因为人迹罕至的缘故,有名山内有种十分古老的韵味,会使置身于其中之人产生梦回千古的错觉。
有名山以南五十里有一汪深潭,碧水潭深百丈,水面辽阔,烟波浩渺,盛传有蛟隐匿其中,逢初春时节便会出现,曾有见者言那蛟龙身长十余丈,通身无鳞乌青泛光,头上长角,颈部如虎有鬓,腹下无肢,长吻利齿,凶恶至极。又传其可御潭中之水,附近村落须得每年献祭一童子,否则那蛟便会操纵潭水淹没周边田地,冲毁村落,周边村落只得每年初春挑选出一童子抛入潭中,以求安宁。
“所以呢?”严峫丛江停面前的茶海取了个杯子,给自己斟了杯茶。
“所以我师门是守着那个潭水的人。”江停蔑了一眼,“你表弟的情人,他是蛟。”
“吴雩,二师兄要回家照顾病重的老母,师傅命我来代替他守着这座翊龙台。”
那人的玄色练功袍随着微风荡起,“师傅说,愿这潭中青蛟可早日成龙,降祥瑞于有名山的子民。”
吴雩坐在柳树最低的一根分支上,嘴里叼着一片柳叶,“为何呢?我以为大家都恨那招来水灾的蛟。”
本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停了,云层散开些好让太阳洒下金光,江停就逆光站在树下,抬头望向晃着腿的吴雩,“因为他还小,不懂事,无非是调皮捣蛋罢了。”
“人作为万灵之长,何必和林间妖兽计较。”
几十年前那盲眼老道士在潭边搭建了翊龙台,当时山民们都反对建祭祀台来供奉这蛟龙,但碍于老道士的身份,以及这翊龙台修缮后的确是再无降灾过,百姓也只好作罢不管,只是用童子祭祀的事儿也换成了用猪牛来祭祀。
吴雩实在是吃不了猪牛红肉那腥膻的味儿,又气急了想要翻腾起洪涝时,不知谁往潭水中抛了两只冉遗的雏儿,得了道行,他便心情好些忘了这茬。
而那人就是现在站在和吴雩一起坐在没有门的门槛上的步重华,只是当时的吴雩一心扑在那两只幼鱼身上,没抬头看到趴在潭水边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