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命运的存在么?”
“这并非我是否相信的问题,而是来自一直以来我们对所谓'命运'的理解存在偏差,认为命运像故事一样遵从逻辑符合线性的因果关系,这种观点本身就是思想懒惰的一厢情愿。”
事实上无论谁看待这个世界的真实规则都只是盲人摸象,更恰当的说法是,你是怎样看待这个世界的,这个世界就会蜷缩成那个样子呈现在你面前。但江停没必要和他说那么多,严峫只是个不幸落在绝大部分人认知范畴之外的受害者。
“那么你认为所谓的命运是以一种更松散的结构存在的?”
“嗯。”
其实命运和自传相似,只不过一个是先验的,一个是后验的罢了。不过显然这次,命运是作为一个主动的先验个体符号出现的。
按照人类理论过程习惯,不会优先选择推翻先前的理论,而是尽量通过引入修正项来解决问题。所以所谓的松散结构,其实也可以视为一种对时空自由的拓扑的线。
尽管这个时空还是一个人、野兽、妖精、神鬼共处的时空,尽管人类和妖魔鬼怪之间还存在着许多恩怨情仇,但人兽之间毕竟已经渐渐有了文明划开的分野。在各种力量平衡的情况下,一般是各自过着相对独立的生活。在人气旺盛的大道上,即使有妖怪借道,一般也非常自我克制。
严峫在同利弄堂弯弯绕绕转了好几个圈之后,终于找到了秦川所说的福音善堂。一个窝在居民楼里的店铺,贴了花膜的推拉门半开着,远远地就看到秦川穿着件灰色背心和大裤衩,坐在门口剪毛豆。
“秦川!”严峫远远地喊了一声,“出去吃饭不?找你有事。”
秦川自诩是半个材料科学学家,自从上次去隔壁那个山头“勘探”的时候从石头里凿出来个天然加湿器之后,他就成天在严峫面前走得大摇大摆。
“你买单。”秦川满不在乎地捧着整瓶清酒,在分了严峫一杯后,直接抱着瓶喝了起来,另一个本属于他的杯子则受冷落般的立在一旁。
十分钟前严峫和秦川约在四环边上的一家日本餐厅,一进门,秦川就侧目看见柜台上有一大瓶清酒,瓶身上的名字很应景,叫“二人对酌”。他大手一挥,
“好了,整瓶拿过来吧。”
看得老板娘一阵错愕。
和秦川在一起的时候,严峫此时跟他作比较起来简直像是个姑娘。过了一会服务员拿了两个小杯子过来,青瓷裂片儿,典型的“侘寂”审美。
“怎么,你看不起我么?换成大杯!”
所以说,上文提到的“分了严峫一杯”其实指的是啤酒杯。
“死狐狸精。”
一个狐狸精叫秦川,普普通通的名字,普普通通的法力,普普通通的狐狸精经历。
这个世道做个妖精也很难,还是狐狸的时候就给你考试有没有修炼的天赋,等你过了这第一个考试,之后还有各种各样的刁钻试题:比如人类语言资格证,人类行为资格证,人类沟通资格证,人类常识资格证…… 简言之,做人很复杂,很多妖精在考证的时候觉得自己不如重新投胎,试试那种亿分之一的做人几率。
等能修成人形了之后,他们还得获得人类的户口、学历、以及一系列避免成为黑户的证件——反正就是很难。
秦川和严峫的相识要追溯到差不多一年前,同一个大学的校友,又都身负绝技,两人一年前在肯德基的一张餐巾纸下面切磋过。秦川同时认识严峫那位驴脸表弟,和一年半前严峫最终还是没能成功救下、终于还是遇难了的某位姑娘——这姑娘只是找严峫救命,别误会。
虽然说起来很不合适,但秦川有点儿意外这逼崽子直到现在居然还没死。和一年前第一次见面一样,这次又是没提前通知、突然而主动地找到秦川。
“就你这样的我看的多了。”
“去年找你来的时候,是因为意识到被人盯上了,可能不久要死于非命。所以想的是临死前不如还是放下江湖里门派间的架子,来和你坦白。”严峫指的是那次餐巾纸下面的切磋。“结果那次回去之后,我又悟到了一些东西,我觉得我能活到现在,和那次来找你有直接关系。”
秦川被呛了一下,推推自己的眼镜煞有其事:“你这样说话太吓人了,我现在要怀疑严峫已经死了。”
“所以,”他伸出右手来,把胳膊肘支在桌子上,“今天来找我算是庆祝?”
“啊。”严峫也把右手伸出来,和他指尖对着指尖,左手顺便从桌边扯过来一张餐巾纸盖在上面。
“…其实你的手挺软的,握起来很舒服。”秦川突然开口,眼睛则目不转睛地看着墙上的价格表:鸡心烤串 16元。
骚,太骚了。
这家伙上次和严峫发语音的时候听起来十分虚弱,严·正道的光·峫就好心关怀了一下,
十分钟后收到一条“我在听着你的声音打飞机。”
大无语,严峫发誓,自己是直男,比乌干达那个外星钛合金还要坚硬的直男。
秦川:这人真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