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头身材魁梧的恶魔坐在一个火堆旁，这里已经降霜好几天，空气里流动着冷冽的锐意，清晨的天空灰蒙蒙的，边缘模糊不定的阴翳在他们身后伸展拉开。
「──你的意思是，那个瘟疫感觉起来像用我的魔力构成的？」毛茸茸的那只恶魔说：「这不可能。你知道我的魔法很糟，我什至不知道瘟疫还能用魔法做出来，那不都是教廷为了抹黑恶魔所散布的谣言吗？」
对面另一头像是用黑皮革构成体表肌肤的健壮恶魔说：「我当然知道你的魔法水准像屎一样烂，所以我才是先找你问，而不是直接过去杀了你。」
「那我该谢谢你对我的了解？」毛茸茸恶魔──范丞丞，嘲讽地说。
「你个臭毛球不要再废话了，」黑皮恶魔说话的节奏又快又有韵律，损人的话和正事夹杂着一起从他的嘴里流淌出来：「你这种不肯加入家族的大怪胎当然不会知道。制造这种瘟疫的方式早就被有意地销毁，只留下一些语焉不详的记载，好死不死长老们从瘟疫之心传出的波动感觉到你的气息，现在他们正想准备组团搞定那东西再去拧你的头，你他娘的不会知道我花了多大的风险拼命拖延、封锁消息再悄悄找你来，或许我真的在引狼入室！」
范丞丞气得毛都快竖起来：「说来说去你还是怀疑我，朱正廷！」
「这能怪我吗？那可是他娘的魔法瘟疫！」被称为朱正廷的黑恶魔啐了一口：「你真不知道？那东西不祥到极点，到过的地方生灵尽灭，无论是草木、动物、人类……或恶魔。」
「我觉得这听起来比较像诅咒。」
「也许吧。」朱正廷摇头：「但是它会让你的死法看起来像经过十场恶劣的重病……瞧你这蠢样，若不是修炼出了演技那就是真的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范丞丞今天第一百次讲出这句话，他很不悦地发现这好像真的显得自己很无知，大恶魔忍不住想，或许黄明昊会知道一些这方面的事情，他有那么多书。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朱正廷突然正了正脸色：「我告诉你我所知的情报，你去搞定它。」
「为什么是我？我说了我不知道！」
「因为记载上就是这么说的！哪个混蛋搞出的瘟疫就得谁去解，除此之外谁碰到谁死，不管你怎么否认，它就是有你的魔力在其中！」朱正廷冷冷道：「去打探的那天我也感觉到了，那是真的，范丞丞。这里是你甜蜜的老家，上面出了一团有你的气息的瘟疫，即使你始终拒绝回到族里成为仲裁者，但是该负的责任还是要负，不然你就等着各家族联合把你连同这块地方烤成焦土！」
「他们能做得到就试试看！」
「我不是开玩笑，失传的强力禁忌魔法突然出现了，所有仲裁者家族都闻风而动，你还不明白这有多严重？你以为没人产生私心？」朱正廷站起来：「我其实根本不管你知道还是不知道，我只要你在事态真正发酵前去解决它，然后我出面宣称这是一场误会，只是场厉害点的普通疫病，跟魔法与你都毫无关系！否则，你会被追到天涯海角，没有人会信你『不知道』，他们会用尽手段逼你吐露出瘟疫的制造方式……」
范丞丞抿紧嘴角，他捏了捏拳头：「好，我干。你知道些什么情报？」
「『半分血肉炼，亲剜不得复，孤骨养百年，瘟疫之心由此生』。」朱正廷念出了一段文字，「这就是关于如何造出魔法瘟疫的唯一记载，不明不白，听起来像是要砍了自己的一部分去炼，不过我看你好得很，没少个翅膀尾巴什么的。」
「半分血肉……？」
「除此之外，都是在讲这东西有多么可怖多么厉害，不可等闲视之。还有一条记载猜测，瘟疫之心或许能将夺取到的生气和魔力转给原主。」朱正廷严肃地说：「这对贪婪的家伙们吸引力太大了，但魔法的时代早就过了，我想它会被抹去正是因为破坏力太强且不可逆转，这是不该存在，不该再度现世的魔法。我再你问一次，范丞丞！有没有头绪？」他讲到后来声音越发严厉，完全展现出一地恶魔族长的威严。
「半分……血肉……骨肉……孤骨？」范丞丞念着念着，突然瞪直了双眼：「瘟疫之心是什么样子的？我是说，它有……形状吗？」
「有，」朱正廷扬了扬那双和范丞丞形状类似的大角：「远远看着，像只畸形小恶魔。」
瘟疫之心就在前面不远处的树林里，这里是朱正廷治下的领地，他以族长的权威说服族老们合力设下禁制先将这东西困住，但也无法再拖多久。
「它移动得很慢，但是在我们发现时，它已经翻过一座山，灭了两个人类村庄和路上的所有生物。」黑色恶魔在禁制外围对范丞丞说：「你感觉到了吗？它的魔力在外泄。」
范丞丞伸出手感觉风里丝丝缕缕的无形魔力，即使他不擅长魔法也能察觉，里面有种非常熟悉的，和自己同出一源的气息。
他对自己的猜测又肯定了点，心也同时往下沉了点。
「……我进去。」他对老友坚定地说：「但是老实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会随机应变，如果失败了，你就把这里全部毁掉，不要管我。」
「你以为这么容易啊？」朱正廷夸张地咋舌：「我还不得不找教廷那些软趴趴的家伙来给这里净化一番，以他们的能力没有个十来年我看是不行，还得应付其他家族的打探……这堆事光想就头痛，所以──别给我找麻烦，范丞丞。」
范丞丞知道仲裁者和教廷高层一直有种秘密的类似于结盟和互相利用的关系，因此他没发表什么意见，反正最糟的结果是就算他失败了，后面还能收尾。
只要知道这样，就够了。
「我尽量。」他说，钻进了朱正廷掀开的禁制缺口。
瘟疫之心就如同老友所说，看起来又小又没有威胁性，甚至，还有几分可怜。半人半魔的形象，灰黑的皮肤和毛发，它半伏在地上，身边是腐烂的草木。
它有人类的脸。那张脸范丞丞曾经很熟悉，在还是个人类时，他亲过无数次，就为了看那张小脸漾出柔软的笑靥。
瘟疫之心察觉到一股极为强大的生气，它拖着身体爬了过来，混浊的眼球定在范丞丞身上，嘴里发出咕噜噜的笑声。
「柯尔。」范丞丞干涩地说。
拥有他一半血统的骨肉，他亲手折断的小脖子，孤伶伶在地底下待了数百年，因为相冲突的血液而注定长不大的小男孩。
瘟疫之心爬到了范丞丞的跟前，扭曲的细手臂攀爬上大恶魔的腿脚，它在汲取生气，因为这就是它的本能，没有意识，没有思想。
如果它早一年破土而出，范丞丞也许会就这样任由它杀死自己，但现在，他已经有了不得不活着回去的理由。
这不是柯尔，只是藉由他的躯壳生成的邪恶魔法，就像尸体上长出的毒蕈菇。
范丞丞抱起了瘟疫之心，同源的魔力连结起来在他们体内流窜，大恶魔看见了脉络，于是反过来剥掉了瘟疫之心夺来的生命能量，虽然是用暴力将它拆解开，但范丞丞的动作依旧很缓慢温柔。
因为这是他最后一次拥抱自己的孩子。
「对不起。」他低声说：「我希望……你不痛。」
树林外的朱正廷察觉到令人难受的气息逐渐消散不见，黑皮恶魔骂了声表达庆祝的脏话，再次打开禁制缺口钻进去：「脏毛球！你做到了！死了没？」
「没死呢！」范丞丞没好气地回应。
朱正廷窜到范丞丞身边，对着周遭一片朽坏的景致皱鼻：「这里臭得跟下了一个月雨的烂尸坑一样，之后我再让教廷的家伙来洒水，现在我们离开，走走，去喝酒聊天……话说我到中部找你时听说你被个神父驯服当玩具，快笑死我了……」
「什么鬼传言！」范丞丞大惊。
「我也知道那不可能，但是真的很好笑，说什么阿斯蒙蒂斯被人类捉起来驱使了……乱七八糟的，谢谢你给我提供了一年份的乐子。」危机解除后此地的恶魔领主放松下来，和范丞丞分享那些他收集到的捕风捉影的故事：「听说是干爆厉害的神父，可以一发光箭洞穿十个恶魔，还把你炼成使魔养哈哈哈哈……那是什么？神临时代的魔法大主教吗？哈哈哈哈哈……」
「笑够了吧，我一点都不想听。」范丞丞抽搐着脸颊：「我要走了。」
「急什么？我们七八十年没见了吧，叙叙旧也好。」
「你只是想嘲笑我！」
「唉，你怎么知道？哈哈哈哈哈……」
范丞丞和他对骂了几句非常难听的，充分传递两人深厚友谊的下流粗口，甚至还动上手有模有样地扭打了一通，当年这两头还年轻的恶魔就是这般摔打着玩闹，在混乱的地带中诞生难能可贵的损友情谊。最后毛毛大恶魔在差点被扯掉脖子上的东西时才想起他有件事该做。
「暂停一下，黑肉丸！」他打个滚爬起来取下颈中的那个罗盘，因为是扣在珠串上的，扳动开关很容易就能分离。
「那是什么怪东西？」朱正廷问。
「呃……别人给的圣水，教廷的人来之前，用这个稍微净化一下应该也行吧。」范丞丞将罗盘里的红色液体小心倾倒进死黑色土壤里，反正他没遇到危险，不用白不用。
「你一个大恶魔干嘛带那玩意？」朱正廷讶异地问，而在他看见地上的变化后更是吃惊得呆住了。
以圣水浸润过的土地为中心，瘟疫留下的痕迹退散，臭气消弥，最后在这方圆数十公尺处，土地恢复了原有的样貌。
「你……这……」黑皮恶魔来回瞪着范丞丞和周遭：「你真的认识干爆厉害的超级神父啊？」
「……干爆厉害的。」没预料到这种结果的范丞丞也只能这样说。
「他给你吃啥，饲料？」
「去你的！」
范丞丞还打算继续和老友唇枪舌战，突然一阵剧烈晕眩袭上他的脑袋，他在意识到之前便跌坐在地，无比强壮的体魄像是一下被抽干了精气。
在掉落昏迷深渊以前，范丞丞只能听到朱正廷慌张的模糊呼唤，然后──所有的一切就乍然远去。
大恶魔阿斯蒙蒂斯觉得自己分明没有挪动却进行了一场极速飞行，意识在飘，感觉不到与身体的连结，他看见光束掠过，仿佛有场疯狂流星雨在他周身倾盆而下却又瞬间远去。
然后这奇幻而迷离的旅程就如它开始一样结束得突然，悬浮的感觉不见了，所有感官瞬间回归，他听见「当」一声巨响，同时背脊撞到硬物，狼狈地呈大字型摊开倒在……应该是木头上，凭借着触感，他也只能判断出这样。
他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眼皮有如黏住了睁不开，浑身骨头酸痛得似乎快要撑不起内脏和肌肉的重量。
任人宰割！范丞丞的脑中出现这么一句话，发生了什么？杰弗瑞去哪了？这里的温度和味道都和北方大不相同，但气味很熟悉，就好像，教堂后面那片院子的青草……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然后是他思念的那个人类──黄明昊的声音在他头顶上响了起来，一双温暖修长的手探进恶魔干燥的毛发中轻轻抚摸他的面颊。
「你回来了，范丞丞！」
范丞丞感觉到自己在被挪动，有轮子转动的声音和不稳的摇晃，也许他是躺在那台木板车上面，仓库里有一辆二轮拖板车，黄明昊偶尔会用它来运柴火。
「你非常疲倦，不过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神父温和地说。
范丞丞连震动声带都做不到，他只能模模糊糊地感受，感受自己被搬到大概是教堂里面，接着黄明昊以刷子轻轻梳理他纠缠结块的鬃毛，还用软布和温水擦遍他的全身，连脚趾缝里都关照到了。
过程中小神父一直以某种轻快的语气同他说着话，并不在乎范丞丞暂时无法回应这件事，为了使大恶魔安心，黄明昊一开始就说明了状况。
「你有照着我的嘱咐做，谢谢你，范丞丞。我其实不确定能不能成功，所以没有事先同你解释清楚以免失败了让你失望，我所做的护身符，是根据恶魔召唤术和物质转送理论建构出来的东西。
抱歉，你似乎一向不爱听这类的话题。总而言之，罗盘里的指针草会一直向着原始定位，也就是后院中心点指向，我设定当你解下罗盘，护身符就开始汲取你的魔力自主启动，然后将你转送回来。我在那做了个机关，当你的体重压上去后会牵动绳索敲响钟，这样我就能马上知道你回来了。
你的家乡很远，所需要的魔力耗量非常大，若是不足则无法发动，我精算过你的魔力量，幸运的是算出来结果差不多，在可接受的误差范围内。 」
范丞丞听着，脑海里有几条记忆因为关键字而冒了泡浮出来，神父以前和他说过些什么来着……「恶魔召唤术」比起召唤比较接近「特定点的转送」什么的，唔，那是某天黄明昊睡前看的书。还有他的日记，曾写过关于物质传送的事情……他想尝试用本身就带着魔力的物品当媒介……所以，他就付诸实行了。
也就是说，黄明昊做了个传送魔法给他，让魔力充沛的大恶魔榨干自己去运行它！
范丞丞不知道自己该恼还是该笑，人类能做到这程度简直匪夷所思，黄明昊甚至根本没有魔力，全凭理论就敢这样做，是不是应该板起面孔严肃地管一管？但某部分的他又和黄明昊一样得意，他的小神父多厉害啊。
「我想念你，范丞丞。」黄明昊说。
这句话钻入耳里时还伴随一个落在嘴上的吻，这大大安抚了恶魔因为身体无法自由行动导致的毛躁心情，于是范丞丞便决定──不和黄明昊生气了。
黄明昊并不纯粹是因为感情才亲范丞丞的，他明白有什么方式能让恶魔快速恢复，黄明昊吻开范丞丞的唇齿，让他们的黏膜进行接触。
范丞丞身不由己，他太需要精气了，几乎在人类的舌头探进来的那瞬间就本能地开始快速吸收，他克制不住，就算想叫小神父赶快离开也做不到。
幸好黄明昊有自知之明，他在几秒后就起身中断接触，而得到一点能量的范丞丞终于有办法将眼睛给睁开了。
「……呼。」大恶魔觉得自己现在像一个重病卧床的老家伙，虚弱得讲话都累，只能叹一声：「你啊。」
黄明昊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一身黑衣的英俊神父微笑着瞧他，眼里似乎亮着温润的光：「什么？」
「……没事。」范丞丞运作着不灵活的舌头，慢慢说：「再，亲一下。」
「好，但我做不到一次给你太多，我会分段来。」黄明昊俯下身，这次他亲得久了些，范丞丞理直气壮地吸收着人类甘美的精气，不只是因为身体需要，他也思念这股味道。
「先这样，我感到疲惫了，范丞丞。」黄明昊结束这个吻，往旁一滚直接在拖板车上和大恶魔并肩躺好：「我先，休息恢复一下，再给你……」
失去大半精力的神父很快就睡着了，范丞丞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先不变回人型，他抬起总算能够挪动的手臂，将黄明昊的脑袋往自己的蓬松鬃毛里揽，让他能躺得舒服点，而黄明昊的身体仿佛有记忆般，从善如流地在睡眠中调整好了侧卧的姿势。
黄明昊提供的能量在范丞丞身体里成倍增长，虽然以他的容纳程度来说还是杯水车薪，但补充体力后的大恶魔感觉舒服许多，他听着小神父沉睡的轻缓呼吸，望着视野里的教堂穹顶发呆。
将近两个月没回来，那里也该再度清扫了吧……
无事可做的范丞丞只得同样闭目养神，教堂里很空旷安静，只有他们两个，阳光透过花窗照进来，在渐凉的秋日里为午睡的伴侣提供暖意，等到阳光西斜离开他们的身上，他臂弯里的黄明昊才悠悠醒转。
「我饿了，范丞丞，你想喝点水吗？或吃点什么？」人类趴起来对他说。
「来点水。」恶魔懒洋洋地说：「还有，我只想吃你。」
「那你得等等。」黄明昊揉揉他的角根认真道：「我去做晚饭，吃饱了才有精气提供给你。」
说完，黄明昊潇洒地翻身坐起跳下拖板车忙碌去了。
大恶魔懒得动，他心安理得躺着让黄明昊服侍他喝水，小神父用了晚餐、洗了澡，点灯，然后转回来问他：「你能走吗？」
已经化回人型的范丞丞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挪动躺了一天而僵硬的腿脚：「噢……我想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太好了，这样我就不用将你的毯子拿下来。」
范丞丞将自己摔上那张睽违数十天的四柱大床时脖子上的珠串碰撞着响了起来，他顺手将那东西从脖子上摘下：「所以，这居然是个传送魔法？我怎么看不出来？」大恶魔摩娑着珠子上已经变黑仿佛被火花窜过烧焦的细小刻痕：「你老师的木牌还能看得出像张网，可这……如果真要说，就只是一团乱缠的毛线球，没有规则。」
「有。」黄明昊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服，他解释道：「你不能只从一个角度去看，范丞丞，你知道某种影子戏法吗？看起来是杂乱放置的一堆物品，但是在对的角度打上光，整体就会呈现出一个完整的，意想不到的图像，这个也是差不多的道理。我建构出这个传送魔法以后发现若是摊开写入平面会太庞大，所以我使用需要的各种材料并将它分割在每一颗珠子的表面积上，再用你的一部分作为绳子串结起来连成整体……」
范丞丞又开始头疼了，总而言之，听起来很困难、很厉害、很魔法。
「我懂了，」根本没懂的大恶魔说：「辛苦你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只想着希望它能带你平安回家，它做到了，我很庆幸。」
范丞丞愣了愣，黄明昊当时是这样说的没错，他一直以为「护佑你回家」指的是祝福他安然抵达北方，但黄明昊嘴里的「家」，其实是指这里。
是这里啊。
「噢……黄明昊。」范丞丞的嗓音软化下来，他将神父抱到自己身上：「想不想知道我去北方遇到了什么？」
黄明昊点头，于是范丞丞缓缓道来，关于瘟疫，他从老朋友的口中听见那几句模糊的纪录时就有所猜测，果然，百年前的惨剧没有在那时候结束，说是他制造出了瘟疫之心，并没有错。范丞丞以为自己在讲述时会更加难过，但是感受着黄明昊贴近的体温，他觉得心情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糟，无论如何，那都过去了。
「我的孩子，混血，由我亲手结束生命，在冰冷的地底躺了那么久……然后意外变成了邪恶魔法的寄宿体，害得又有那么多生命逝去，连结上它的时候我明白自己可以拿到那些生气，但我绝对不会要。」恶魔沙哑地说：「如此灭绝人性的魔法不该存在，我只告诉你，这辈子再也不会对其它任何人提起。」
「我会保守秘密。」神父立刻起誓：「绝不记录下来，使它流传。」
「嗯。」
他们随后沉默了一阵子享受彼此之间无言的温柔陪伴，直到黄明昊突然说：「我觉得可以了。」
「什么？」
「我休息得够久，晚餐也消化得差不多了，现在活力充沛。」年轻的人类在范丞丞身上动起来，他褪下自己的裤子，白皙修长的腿从神父长袍的开衩处滑了出来，与黑布料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
「我知道黏膜接触的面积越大，对你的『进食』会越有效率，所以，」黄明昊直起上半身跨坐在范丞丞腰部，伸出一根手指抵着恶魔的裆部顶端，面色如常地说道：「──用这个吃我吧。」
TBC